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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春天,「花」可能是蹦入人们脑海的第一个印象。早在宋朝,慧开禅师就已经在诗中这样描绘: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海子的那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更是被一代代的文青(和地产商)奉为春天的象征。然而最近几年,每到3至5月,有一种「花」却不仅长在树上和诗句中,还越来越多地爬上了零食、饮料等等的封面,成为「春日限定」的商品。
这种花就是樱花。
动画电影《秒速五厘米》姹紫嫣红固然美,却远远比不上漫步在回家的路上,眼神在那人和八重、百重次第展开清一色的粉红之间的游移,以及鼻腔里那淡淡而纯净的香。
凭着颜值和多年来都和「唯美」联系在一起的意味,虽然新鲜的樱花本身是没有味道的,商家们采用的各种尝试给人「樱花」感的糖浆亦常常令人难以下咽,也阻挡不了每年春天充斥着货架的粉红浪潮。
「樱花味」产品,它最大的优点就是对味众所周知,樱花和樱花文化源于日本。每年的春天,很多人会从世界各地涌到日本各地的赏樱胜地,穿和服,在树下吃着和果子,度过美好的一天。
那么,日本人是如何看待这些「春日限定」的?对樱花的喜爱又是如何占领日本,到今天让全世界都趋之若鹜的呢?放下手中的樱花可乐,我们想和你聊聊樱花背后的各种故事与文化,聊以驱赶初夏的热气。
01::一年一会的「花见」::
日本是一个很讲究「旬」(しゅん季节感)的国家。而日文有句谚语「樱花七日」(桜は七日),指樱花花期只有短暂的七天。同一个地方的樱花大多在同一时期开花,盛开一周后就会在一夜之间散落;然后更北方的地方的樱花又在一夜之间绽放和凋落,如此持续一个春天。
在严冬过后绽放,留下短暂灿烂的身影便壮烈赴死的樱花,自然成为了春季最佳的季节感来源。
同时,学生的入学跟毕业、刚出社会的新人进公司的时间点,也都被安排在了樱花盛开的时节,在人生各个重要舞台,樱花都是重要的见证,这更强化了樱花和季节感的连结。
日本人对樱花如此重视,以至于每年的樱花季,是一件会惊动整个国家的事情。不仅普通人家会开始准备应节的便当、衣服、野餐装备等等;便利店和超级市场会开始推出各种赏花专用的甜点、零食和用品;
连公营部门也会行动起来,气象厅搭建专门网站、联合各大电视台,不断根据气温去播报樱花的预计开花时间和满开日期,做成像地理课上学的等高线一样的图表滚动播报,帮助大家选择出行赏花的时间和地点,就像在汇报战线的推进状况,所以人们把它叫做「樱前线」。
东京上野公园直到从新闻里看到了本地最佳的赏花时间,人们便会呼朋引伴,驱车上山,在樱花树下席地而坐、把酒言欢,尽情地享受春日的气息与良辰美景。这个一年一度的聚会,人们称为「花见」。
02::从唐到和,从贵族到大众::
然而,「花见」一开始所「见」的花,其实并不是樱花,而是梅花。
公元年-年的奈良时代,日本正深受中国唐朝文化的影响,多次派遣遣唐使到长安探访和学习,为日本带回了从陶瓷工艺、食品到精神文化各方各面的见闻。
日本的贵族和皇室,自然也对中国上层贵族和士人的习俗趋之若鹜。传统中国文人喜欢冬天赏梅,欣赏它独立的追求和高洁的品格,因而奈良时期的上层社会也以赏梅为尚。在日本最古老的诗歌集《万叶集》里,关于梅花的诗有首,而关于樱花的只有46首。
《万叶集》要到后来的平安时代(公元年-年),观赏樱花的活动才开始兴盛。最早的从赏梅转而赏樱的记录,是平安时代的嵯峨天皇在京都御所举办的一场花宴。
在花宴上,人们写诗赞美纤弱的樱花短暂而美丽,在生命最灿烂的时刻凋零,胜过渐渐老去。因此樱花也逐渐成为了生命的隐喻和侘寂美学的源头。
同为平安时代的小说《源氏物语》中,就描写了极具唯美之能事的花宴情景,在凋零的瞬间达到极美的樱花,落到了在极美的时刻走向堕落的美人面前,形成最唯美的画面。
《源氏物语》中的花宴场景上有所好,下必从之。逐渐地,日本的贵族、武士和平民,也开始在每年的春天赏樱。
没有受过多少教育的平民,自然没有皇室和文人墨客那般的伤春悲秋,但这丝毫没有损害樱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古时候日本相信泛灵论,一切事物中都寄宿着神灵,山有山神,河有河神,小草也有小草神。
动画电影《幽灵公主》里面的树灵民俗学者折口信夫曾考察日语中樱花(さくらSakura)这个词的由来。他发现,「さ」是田野之神、谷灵,象征着秋天稻谷的丰收。
对于平民来说,樱花并不是美到受伤的,而「くら」则是神灵坐镇的地方(神座)。
春天盛放的樱花,是谷神的预示脱俗之物,而是带来日常生活中的快乐的吉祥之物。
描绘江户城赏樱活动的浮世绘到了市民文化发达的江户时代(年–年),贵族的严肃传统和平民的欢庆传统发生融合,形成了今日的赏花习俗。
德川幕府的第八代征夷大将军德川吉宗还种植花了大片樱树,鼓励花见活动。今天东京绝大部分的赏花胜地,几乎都是德川吉宗所开辟的。
暮春之时,人们放下手里的工作,从宫中、幕府和民宅走到山上,品尝美食、喝着清酒,一边感受春天的美和生机,一边感叹生命的易逝和短暂,直到太阳下山也不离开。
这便是延续至今的「花见」文化。
03::樱花味的咸甜交错::
除了在樱花树下尽享春天的美好,也要把樱花吃进嘴里回味。这个想法并不是今天的发明,把樱花加到食物里做成「春日限定」,早已是一种传统。
不过,和现在很多商家用糖浆和粉红色的包装代替樱花不同,日本人是真的把樱花吃下了肚子。
一般樱花要在花期的末尾才会逐渐长叶。因此,在每年樱花季之后,人们会把樱花的叶片采摘下来,用盐醃制保存起来。
到来年樱花季的「花见」活动时,便可以拿出来,包着加入了红豆馅的糯米团做成「樱饼」。
樱饼而用盐醃制过的樱花花瓣则又是比叶子更「限定」的好物了。
每年樱花季,在加入了红豆馅的面包上铺上盐醃樱花瓣的「樱花豆馅面包」、混入了樱花花瓣的雪糕等多种甜品,也是面包店和超级市场里的应季商品。
樱花红豆包除此之外,更有染成樱花、樱叶颜色的樱花团子,和提炼樱花的香气制成的樱花冰淇淋、樱花饭、樱花茶……
只要颜值高、味道甜,哪管里面有没有樱花,这大概是今天大部分「樱花味」零食的灵感来源
把这些名副其实的樱花味食物放进便当盒,和三五知己一起到樱花树下打开放入嘴巴,感受甜和咸两种味道在舌尖的舞蹈,春天马上变得立体了起来。
04::把春天留在家里::
江户时代的良宽和尚去世前留下了一句诗:散る桜 残る桜も 散る桜
翻译成中文就是:飘零的樱花,残留在树枝上的樱花,也终归是飘零的樱花。
美好的东西总是无常、易逝的,但是在它消逝之前能够被人看见和欣赏,那么这一刻短暂的美丽和欣赏,便是生命里最弥足珍贵的时刻。
丰臣秀吉最喜欢的赏花地醍醐寺在樱花树下享受春天这件事,早已走出了日本的国界。往年的初春,在武汉大学、华南农业大学等等地方的樱花树下,也是游人如织。
我们可能今年都无缘赏樱,亲身去体验良宽和尚的生命境界。除了去追逐那些「春日限定」的零食包装,享受片刻的换季;亦不妨考虑在家中添置一些带有樱花和春日元素的用品和好物,让你周围的环境带着你的心情一起留在春天再久一点。
在客厅中摆出一套始「浅樱」酒器套装。创于明治维新时期的东京,享有百年声誉的广田硝子出品的这套酒器,不仅有春樱的颜色,从酒壶到酒杯亦依据樱花本身的形状而设计。
磨砂质感拿在手上盈盈可握,不用亲身去到日本,也能感受樱花树下朋友对饮的快乐。
樱花季,除了在树下聚会,也是和树上、天地间的灵魂相庆的时间。若你喜欢独处,和自己或是潜入心底的声音对话,那么也可以选择在桌前放上一尊樱花小达摩来陪伴你、倾听你的愿望。
在日本,达摩象征着百折不挠,愿望必定会实现。没法去樱花树下许愿、到鸟居和神社下祈福的时候,把你的心事告诉达摩,或许它会助你一臂之力呢。
亦希望,来年的春天,我们可以不仅在家里和屏幕上欣赏这片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