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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条花开了

本文转自:沈阳日报

□王琦

兴条,是草河掌的叫法。年全家下乡到草河掌寄宿在吴奶奶家,没几天就过大年了。过大年,煮饺子,家家都烧兴条。雪地里埋的猪肉,菜窖里掏出白菜,大菜墩上一阵欢切快剁,女人们围在炕上捏来擀去,纯手工饺子就在高粱秸秆穿起来的盖帘上摆成盛开的花。煮饺子的时候,吴奶奶会喊起来,抱兴柴去!抱兴柴,就是抱回家兴旺,抱回家喜庆,说不定明年就不会缺粮。

疫情期间客居北京,竟然在小区旁边公园一小片草坪上看到了兴条,而且还看到了兴条开花。

兴条花实在太精致太特别又太小了。一朵花不到一个厘米,又是自然中少见的苞形花:只一枚淡粉色黄豆大小的花瓣,一个深粉色红小豆大小的花兜。俨然一只精巧的荷包。花兜再裂出三个细长的花瓣,探出长约五毫米淡黄的花萼,这就是兴条花怒放的样子。每一条细到两三个毫毛的短枝上都有十几朵花,那疏松的花序在风中微微颤抖,抖出风情万种。

是什么人设计的这片让兴条做主角的园林?那些原本站在沟膛里的兴条,站在一片绿草坪上,竟让这一小片草地充满了禅意。

稍远一点就看不到兴条的花,只看见硬币大的卵形椭圆叶,每一细枝上一定是三片叶。这和我们常说的互生、轮生和簇生的叶片都不一样。那些精灵的花就星闪在三叶之间,婉约含蓄,文文静静。

自从发现公园里的兴条,我几乎每天散步都去看它。兴条发叶很晚,过了清明还一头丝丝挠挠棕色卷发,没看见丁点萌芽。六一节叶子还星散状。只一周,小小的冠就翠绿起来。而且到6月11日就有花开了。只有两三个厘米粗的兴条,竟然蓄含着爆发式生长的能量。我在冬天割的卷曲着棕色毛茸茸枝蔓的兴条,到夏天一周就十八变,变成亭亭玉立,黑裳绿衣,长枝细蔓,满头精致流苏。

兴条的学名叫胡枝子。中国是原产国之一。它有许多别名:萩、胡枝条、狐枝条、扫条、扫皮、随军茶、羊角梢、夜合草、杭子梢。胡枝子以随军茶的名字最早出现于明代皇子朱橚编撰的《救荒本草》里。在中国植物学辞典里,它叫杭(kàng)子梢。让我意外的是,它的第一个别名,萩,竟然是日本为胡枝子造出的字。

日本的《万叶集》,余首长诗中涉猎60余种植物,首诗中有胡枝子的身影,超出菊、梅和樱花而居首位。所以有人说日本曾经是萩之国。

奇怪,日本人怎么那么偏爱胡枝子?他们过年也不煮饺子。

年鲁迅先生出版了一本《译文序跋集》,收入鲁迅的序、跋共篇。在《〈桃色的云〉序》中,鲁迅先生提到了日本的秋之七草之一胡枝子。《桃色的云》是俄国盲诗人瓦西里雅科维奇·爱罗先珂(B·R·Epomehk,-)写的童话剧本。爱罗先珂年到日本,7年后被日本当局驱逐来到中国后,住在鲁迅兄弟位于北京的八道湾住宅里,鲁迅还把他推荐给蔡元培,特聘他到北京大学教世界语。鲁迅将爱罗先珂用日语写的剧本翻译成中文,在《记剧中人物的译名》中,鲁迅提到的胡枝子,还标注了拉丁文学名。显然胡枝子是爱罗先珂剧本里的一个“人物”。

这个“人物”萩,中文原意为蒿,也通樵,柴火之意。日本著名俳句大师松尾芭蕉(-),有一回在乡间漫游遇到一女子,女子问大师能不能带她去伊势神宫,他用了一句“天照大神会照看你的”拒绝了女子。芭蕉晚间记日记写道,“夜宿旅店妓为邻,秋月朗照胡枝子”,或许是为拒绝那胡枝子一样美好的女子而内心起了波澜吧。日本的《古今合歌集》里关于胡枝子的诗更多:“夜寒鸣燕急/无处借秋衣/不见胡枝子/凋零下叶稀”“秋日胡枝子/凋零已可哀/如何山下鹿/又送此声来”“秋日胡枝子/新花发旧枝/见花仍念旧/心事不忘悲”……细致观察大自然,对生命力顽强的植物满怀感恩之情,又对已经逝去的天然饱含伤感哀怨,大概就是那个时代日本成为萩之国的成因。

现代林学发现胡枝子跟中国百姓一样吃苦耐劳,它枝多叶茂根系发达,不挑土,不怕刈,耐旱、耐瘠薄、耐酸盐碱,还是营养丰富的粮食、食品用油植物,含有粗蛋白质20%-25%左右,含油率达10%-18%,还可作绿肥及饲料、入药。可草河掌人真不知道兴条能吃,至少我不知道。

我的同龄人都有或多或少的兴条记忆,或是把那柔软的枝条扎起来当扫帚,或是在放学路上撸一书包种子,晒干了一斤能卖几分钱,一双手都磨得起血泡……有一篇文章称年以来,胡枝子种子销售到美国、日本、韩国、新加坡及欧洲等地区,年达吨以上。

喜欢静静坐在一小爿兴条园林边的木椅上。想起那时候在草河掌,烧着到了春天开那么精致的花儿的胡枝子的日子,是那么奢侈,那么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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