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山公园的兴衰与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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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山公园的兴衰与重建

金石声

年,无锡县政府决定利用原惠山李公祠建设一个公园——这成了锡城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市立公园。

一、惠山公园之前身——李公祠

惠山公园的前身是李公祠,改造之前是什么样子的呢?

作为惠山公园主要组成部分的李鹤章祠,也称李公祠,建于清末,具体年份不见志记。有可能是在清代同治年间,略晚于惠山寺内的淮军昭忠祠,即年。此祠祀与太平军作战有功之淮军将领李鹤章(—)。

李鹤章本名章锬,号季荃,“生而英毅,自幼读书,颖迈不群”,精通史书。他曾随父科举,屡试不中,遂放弃学业,研究“经世致用之学”。其兄李鸿章创办淮军时,李鹤章为骨干。至年间,李鹤章以生员攻太平军,拔嘉定,下江阴、无锡、常州,“躬冒矢石,奋勇争先”(清廷诏),获得黄马褂和三品头衔的甘凉道台。鹤章“性沉毅而开朗,中怀伟略,意量宏远。用兵善审地形,规大势,临敌制胜,智勇天发,指挥从容,常若有余。”识拔才俊,任使必尽其用。在军累年,战辄身先,论功则退居于后,务推劳将士,鼓舞众心,尤严纪律,以爱民为志(清史忠义传一)。曾国藩称其为“将才”,谓其“战争之才超越时贤”。后因鸿章“避嫌不举,殊负其上进之心”,遂以门第鼎盛为由,有功不居,坚辞奖叙,隐归故里。以捐助山西赈金,加二品衔。光绪六年,卒于家。曾国荃疏陈:“李鸿章平江苏,鹤章与程学启各分统一路。请将战绩宣付史馆,于立功地建专祠。”李鹤章曾转战于苏州常熟无锡常州,无锡是其立功之地,惠山的李公祠是淮军营建之私祠,其建筑特点具有明显的徽派特色,其祠内有一碑亭,雕梁画栋,重檐歇山顶建筑,其形制同今日惠山寺内的乾隆御碑亭,此亭一直保存到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有当时学校的老照片作为历史的见证。

年3月,李鹤章的第三个儿子李经羲赴惠山亲祭李公祠,此人在年5月,曾担任过一个星期的北洋政府国务总理。

对于当时的李公祠景,民国十一年()5月23日至27日《锡报》署名蒋霆音的作者有一段详细的描述,节选如下:

水路由黄埠墩入寺塘泾,达宝善桥,桥旁有李鹤章祠,其中楼阁巍峨,假山重叠,飞梁跨池,繁花锦铺,地或紫石,或磁片,或水磨砖。几椅或红木,或黄杨,或大理石。窗心或玻璃,或百叶,或雕文刻镂,均极工巧,壮丽无匹。祠前数十武,有螭吻一,水声潺潺,昼夜不辍。堤边绿树婆娑,泥肆排列,游舟系维处也。

对于上述描述,同时有清末时期李公祠的老照片,窥视其端倪。

此为外国明信片,底部英文说明是“花园入口”。画面上可看到一个戴礼帽穿洋装的外国人站立于桥上。桥为西式桥,颇为坚固,制作考究。桥梁边一株树,像是朴树,从人物着装看,应是春天之景,背后是一碑亭并开有边门的照壁。照壁门上应有砖匾。此亭子为石柱,重檐歇山四角亭,飞檐翘角,围以木栅,朝向东面,亭后应该是李公祠的大门。背景是锡山和龙光塔,塔顶残破,说明是清末。画面近处有一船,附近应有码头可上岸。这条河到祠门口即为尽头,地点当在今惠山园附近(即宝善桥下西南方)。岁月蹉跎,景物改变甚大,目前此河道已无存。注意到这池端中间好像有一螭首。与上面蒋的描述颇为符合。

而下面这张也很有意思:

这张照片拍摄的场景同上一张是相同的,不同的是上面这张是侧面照片,这张是正面照片,里面的亭和碑清晰可见。有意思的是两个人物,一个是洋人,一个是当地留着辫子、赤膊的乡人,此人好像对洋人有兴趣,作打探状。洋人西装礼帽,手持文明棒。碑亭的式样同惠山寺的听松亭。

二、惠山公园的建造

对于惠山公园的建造,有一个县转市,无锡进行城市化改造的背景。年5月,为改建惠山公园,当局成立市政筹备委员会,由县长孙祖基亲任主席,亲自考察,拟订计划。具体情形请看年5月20日(民国18年)《新无锡》的报道:

改建惠山公园之筹备声

县长孙道始君,拟将惠泉山宝善桥下李公祠,改建为惠山公园,业已聘定筹备员负责筹备,驻祠军队亦已移置他处,其情已纪本报。昨日上午,孙县长复偕县府二三两科长沈维栋、聂文杰等诸君,同乘汽船前往观察,预拟计划如下:

拨款整理孙县长以筹备改建首在经费,必先筹款,方可着手施工。查李公祠与忠烈祠同在惠山之麓,两祠距离甚近,性质上同为公家所有,兹既拟以李公祠改为惠山公园,则凡筹备时所需之费,忠烈祠如有余款,当然可以拨助。

闻孙县长拟于忠烈祠积款项下拨费若干,为筹备李公祠改建惠山公园之用。

改建计划该祠建筑于逊清光绪年间,其中楼台亭榭、花木扶疏,风景天然,实不亚苏之留园,孙县长自视察后,拟将前门改建铁门,使游人自外而入,既可望见园内曲径通幽及假山台榭之胜,门外清流一曲,亦拟从事开浚,俾汽船可以直达园前。又拟筑一水桥,使乘游船来者,便于上岸,至园内布置,拟将旧时之黯然不鲜者,鸠工以新之。窗壁易以名人书画,并搜集珍贵物品,珍禽奇兽,尽量陈列,务使耳目一新。整理稍有头绪,即拟将旧时该祠所有之器具杂物(多数闻系红木)移入园内,分别设置,以为游人休憩及啜茗之用。预料此项整理计划,一月内即可竣事云。

加聘管理员对于公园管理,非具有园艺智认者不足以胜任愉快。孙县长对于管理员一席,曾经一再物色,尚无相当人物。兹闻县政府办事员尤君鸣梧,对于园艺方面,经验素丰,孙县长拟即聘为该园管理云。

这个报道中,注意到为建这个园,只需要一个月就可完工,效率很高。另外,里面的陈设考虑周到,拟“搜集珍贵物品、珍禽奇兽,尽量陈列,务使耳目一新”。从这个建园思路可以看出,当年仍是沿袭过去文人园林的思路,接待的对象是社会中上层人士,而不是普通大众。

孙县长特委托工程师尤凤廷规划设计,由他制定了《惠山公园之布置大概》,现录其文如下:

山水不可无园林,有园林不可无山水,山水藉园林而生色,园林藉山水而著名。古来名山大川,莫不乏园林之点缀,以脍炙人口。惠山据全邑之胜,虽有秦胡之园,以补风景之不足,然皆为一姓之私园,非一邑之公园也!邑宰孙公,有鉴于此,见李公祠之荒芜可惜,毅然呈准民厅,改建公园,并组织筹备委员会共同筹备,以凤廷主理其事。既主其事,对于一丘一壑,一砖一木,不得不稍加规划,特是此园之规划,与他处园林不同,他处园林只需规划园中,此园则有风景、交通之关系,又须规划园林。

园之前,原有小桥碑亭,而街场则仅余一角,若一仍旧贯,非特停车无地,且无以资观瞻焉!于是拆去小桥,以碑亭移入,东园之池心,以碑嵌入墙间,以桥石及门前副沿,改筑码头一座,废物利用,舟楫可停。

门之左首,有小弄不能通车,爰商诸贞节祠,折让围墙,以利交通,并给价圈用民地,直达宝善桥,惟此桥横亘其中,而车仍不能通行无阻,幸有热心之士,担任改建,得由通惠路衔接一气,门之右沿河一代,将驳岸,从事整理,加以铁阑,接至宝善桥,东堍周围,成一圆形,此园外之规划也。

门造本有旧屋三间,似绝形式太低,拟改建门楼,上筑半基扬春,即可观山,

盛夏则可纳凉,中秋则可邀月,严冬则可赏雪,及时行乐,庶不负胜迹名山也!又造二造,一为大厅,一为享堂,砖木尚属坚固,惟地都陷下,须重行填铺,按当时其地均依田亩填建也。因园中不能无厅,不能无礼堂,故以大厅仍具旧,而享堂则改成礼堂,园之西部,有荷轩,有厅楼,有台榭,且有奇树异石,曲水回廊,风景天然,无须改作,于是污者葺之缺者补之,惟前有演戏之台,未免不合时宜,去之则工程可惜,留之则游人贻讥,辗转踌躇,不若改为演讲台,化无用为有用之为,屋外桑园,似不雅观,若建新式房屋与旧式房屋毗连似不相宜,若建旧式房屋,似无美术思想,惟有圈入园中,造一花房,为一得两便之计,此西半园之计划也。

园之东,有旧屋两连,以第一进附设公安局派出所,俾资维持,后有轩屋一

所,静中生趣,别有一天,余外有荷池一方,四面建筑驳岸,中置一亭,即以前

碑亭移入者,池上有假山,善友小口,有溪,为径,惜乎山上无亭,不足以饱看

锡惠两山,此乃山亭之所以添设也。池后尚有隙地,或置动物其间,或建楼房于

此,拟邀之高朋,此半东园之规划者。

园外有醇酒公司之厂地十亩,倘能商朋购用,则广植树木,多种花草,绝妙空旷之场,可得新鲜空气,则此园无缺憾矣。此未来之规划也。凤廷工程未学,建筑无才,不敢谓因地制宜,不过因陋旧简云尔。

为了开放这个公园,市政当局对周边交通作了考虑。在其东北方修筑公路,年8月,将惠山宝善桥改建为水泥平桥,以通车辆,连接年修成的通惠路,同时接五里香塍,和无锡城相连通。同年10月,市政当局筹划开辟惠山植林造路,作为郊外公园。筹建惠山风景委员会,聘请吴稚晖、荣德生、王伯秋、孙祖基、周寄湄为委员。

惠山公园的特色是中西合璧,既有庄严肃穆的深墙大院,也有玲珑剔透的园林小品,还有洋气时尚的咖啡馆,另有书场茶楼,亭台楼阁,宝塔映波,颇有气势的龙墙,歌舞升平,晚上还开夜公园,风头盖过二泉、寄畅园及城中的公花园,成为当时社会贤达和年轻人乐于游玩的好去处。无锡的文人士绅为公园创作了大量的诗文对联。国民党元老吴稚晖先生还于同年11月亲题篆书“今石山横亘,浓翠可掬,昔周柱史伯阳谓之神山,岂虚言哉。”惠山公园面积约10亩,有礼堂,讲台,花房,荷轩。“厅楼台榭,奇树异石,曲水回廊,怪石嵯峨”。

对于惠山公园的风景,我们可以从上面这张拍摄于年的老照片上感受到。但见照片上五个男子,都穿着那个时代最流行的长衫竹裙,布鞋,很有古风。坐在石头上的那个人,袖手对视。站着的人或有着手,或肃立,或倚靠,年富力强,气宇轩昂,各显风采。人物前有一株新种的植物,像是柏树,又像是黄杨,不能确定其品种。带泥团移植,可见当时的绿化施工和现在是一样的。远山(锡山)、亭子、黄石、大树和电线构成本照片的景物。镜框考究。照片上方有用毛笔书写的跋,是旧时照片的一个特点。黑底白字,用照相显影技术显现特定的艺术,非常有时代感。录文如下:

民国二十年三月之杪,是日天气晴和,同人游兴顿浓,遂结伴畅聆万顷堂、鼋头渚、梅园、惠山等处诸名胜,山清水幽,秀色可餐,令人有心旷神怡、留连忘返之慨。道经慧山公园,特摄此影并记其略,以志不忘。

这五个人游兴甚浓,三月底,整个无锡好玩的地方全都游了一遍,最后在这惠山园拍个合影,很有趣。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由于时局动荡和日军侵华等原因,惠山公园仅繁荣了数年就冷落了下来。后来为驻军所用,又改作学校。年代李公祠被拆除,仅保存了花园的一角,有小桥、池塘和假山、古木。惠山公园从此成为历史。以后在此园地上扩建成规模完备的学校,先后为无锡市惠山初级中学,无锡市第十七中,无锡市旅游学校等。我们从年5月的一张老照片上还能看到惠山李公祠、惠山公园遗留下来的景物,上面这只亭子是和惠山寺昭忠祠里面的御碑亭是一样的形制,可以推断当时李鸿章一共造了两个亭子,一个在昭忠祠里面,一只就是上面的李公祠。

三、重建惠山园

年,政府决定实施惠山历史文化街区保护修缮,3月由惠山古镇办主持建设惠山园工程。拆除旅游学校教育楼及辅助设施,在原址按历史风貌,存其精华,复建具有徽派建筑特点的祠堂建筑李公祠和花园,部分景点根据民国时惠山公园的老照片复原,一起组合,当年国庆建成一个新园——惠山园。

惠山园占地面积为平方米,建筑面积余平方米,水体占3成,山色倒映入园,塔影龙光可鉴。花木扶疏,清旷怡人,为惠山宝善第一景。整个花园中心为一大池塘,东南部以长廊串联,建筑环池塘展开,有水晶宫、黄石假山群、李公祠、花厅、读书处、接待室等景,石舫、亭榭、廊桥翼然。东部园墙以逶延腾踔的姣龙瓦脊来装饰,花园融徽派祠堂建筑富丽和江南园林精巧于一体。其东北部贴水石桥及水池有当年流传下来的园林一角遗韵。

惠山园的植物布置以大型树木为主,春有樱花、柳树,秋有桂花、红枫,水边种有芙蓉,另外还有木瓜、罗汉松、胡颓子、榉树、朴树、石榴、贴梗海棠、黄馨等乡土树种,四季花开,苍翠可观。

惠山园有两个门,其一位于宝善桥东南,面对寺塘泾河。门楣砖刻“惠山园”系集米芾书法而成。另一个门在南面,面对惠山烧香浜。东借锡山,南望惠山,环境清幽。

移建的李公祠位于园之西南方向,占地面积为平方米,座北朝南,门正对烧香浜,西与陶安祠相邻。整个祠堂建筑呈凹形,高大宏伟,面阔三间,宽12米;进深九间,长32米,为二间围廊夹一天井,呈现徽派建筑“四水归堂”的典型特点。天井一开间,四进,宽6.5米,长11米。檐口高5米,两边向屋檐方向逐渐跌落的封火墙高达9.6米,高低错落,富于变化。此建筑初建于清乾隆年间,原系安徽黄山祈门某大夫第,是徽派建筑的优秀范例,面东八字形门墙贴徽式米黄色夹花面砖,门前石柱上阴刻“致爱致悫思虑不达,尽物尽志春秋非懈”,为歌颂大夫第主人的赞语。在八字墙之西角有“李公祠界”碑,系祠堂旧物,为本次建设过程中在园中挖掘而发现。建筑的梁柱系黄山松和银杏木,用材粗壮考究。其建筑装饰构件梁托、瓜柱、叉手、雀替、斗栱等大都进行镂雕加工,饰以漂亮的花纹、线脚。房屋天井四周的檐下撑木多雕成各种神仙人物、飞禽走兽和戏剧故事,非常生动。梁架上的叉手和霸拳则多做成云朵状,相互勾连迂回的流畅线条,飘逸俊俏,美不胜收。

悬挂在祠门上方的“李公祠”额系无锡著名书法家宗义(刘铁平)先生题写;堂内正中照壁上方的匾“饮水思源”集自李鹤章为《惠山记续编》所作序言手稿。堂中分别置两联,其一为孙肇圻撰“曾日月几何,犹是园林归有众;占溪山胜处,无多花木自成春。”系描写民国时惠山公园的旧句。另一联为陆士奎撰“伟绩继临淮,铁马金戈,锡麓孤城销劫运;崇祠犹岘首,秋霜春露,灵泉一勺荐明禋。”是总结李鹤章军功的,分别为刘铁平和赵铭之题写,无落款。李公祠现作为太平天国无锡战史陈列馆,祠中庭院中陈列两门太平天国时期的铁炮。

李公祠的后堂左右各开一边门,分别以廊环通,左可至水晶宫,右紧邻雕梁画栋的花厅。花厅南临水池,前有轩廊。也是旧房移建而成,梁架均为坚实之旧料,临北之花窗精美,陈设精致,颇有江南意韵。池内莲叶田田,隔岸黄石磊磊。河池之东部有突出于水面的旱舫,与隔岸之水晶宫形成对景。水晶宫共两层,下层为敞轩,作戏台。上层窗玻璃均为彩色,具民国建筑特征。登水晶宫可观园内外水景。水晶宫对面隔水有曲桥,为李公祠花园保存之旧景。园内垒石堆山,挖土余方,遍植桂花、枫树、石瘤、黄杨、朴树、杨柳、紫薇等乔木及花灌木,整个惠山园呈现出古朴清幽的景象。

改建后的惠山园位于惠山古镇景区下河塘,寺塘泾南侧、宝善桥堍,地处下河塘与宝善街的交界处,背枕锡惠山麓,是一个融祠堂与园林于一体的公共园林,为区别于过去的惠山公园和现代的锡惠公园,名为惠山园。

惠山园虽只有10多年的历史,但园林气息浓厚,目前归无锡市惠山古镇景区管理处管理,作为公园免费向公众开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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