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小儿迷上了飞机。
出门在外，他总喜欢昂首望天，时常就有意外的惊喜。到底是孩子，眼尖，大大小小的飞机穿过云端划过天际，他总能快速发现。我时常在他手舞足蹈，一声声“飞机，飞机！”的叫喊声里睁大眼睛举目寻觅，好半天才找到飞机的踪迹。这种时候，要么是天蓝得纯净；要么就是飞机身后拖着一道长长的白色烟迹。如果不是这样，单凭我的视力，我是很难发现那一架架横越苍穹的米粒般大小的飞机的。
有时小儿手指着蓝天的一隅，兴奋地欢呼，我却两眼茫茫。常常为了不扫小儿的兴，我只得佯装看见跟着小儿一起兴奋。
记得那天下午带小儿在樱花广场观看《庆祝党百年华诞的晚会》，吸引小儿眼球的不是比肩接踵的人群，不是气势恢宏精彩纷呈的晚会；而是飞翔在晚会现场人群上空的几架忽高忽低大小不一摄影的无人飞机。
“飞机。飞机！妈妈，快看啊，飞机！”小儿一边兴奋地大喊，一边紧跟着半空中的飞机奔跑。
广场上人头攒动，我担心他跑丢了，赶紧跑着紧跟在小儿身后，一边唤他停下，一边强行攥紧他的小手。
“飞机，飞机。我要看飞机！”小儿一边仰头高呼，一边使劲挣脱我攥他的手。我只能连哄带拉将他带到广场边上人少的地方看飞机。
“妈妈，快看，飞机妈妈也来找她儿子啦！”小儿兴奋得手舞足蹈，拉着我要向广场的东南角跑。
我告诉他就在原地看，一边循着他手指的方向张望。
半空中的两架无人机，一大一小，渐飞渐近，难怪小儿说飞机妈妈来找飞机儿子了。
“妈妈，你看，他们在打招呼哩。”
我还未回答，只见小儿指着天上的又一架飞机兴奋地惊呼：“飞机爸爸也来找儿子啦，快看呀，妈妈！”
响声隆隆，三架飞机在人工操控下上下翻飞。
“飞机，飞机！”小儿欢呼。
我忙在头顶找，可小儿的眼神明明在远方。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我终于看见，原来碧蓝的天空上正飞过一架银白色的飞机。
“拍照，拍照。”小儿要我手里的手机，要给天上的飞机拍照。我告诉他我帮他拍，他竟然不愿意，硬是从我手里夺走手机对着天空一番点按。直到那架飞机彻底消失在眼际，他才把手机还给我。
天上的无人机四架了，不知什么时候又飞来了一架。还没等我指给小儿，他已经发现了。
“妈妈，飞机一家人都来了。飞机爸爸，飞机妈妈，飞机儿子，飞机姐姐。”儿子的小手指着一架架飞机，嘴里兴奋地嘀咕。
不等我插话，小儿继续嘀咕，像是自言自语，又像在问我：“还有飞机外婆，飞机外爷，飞机奶奶。。。。。。他们也会来吗？！”
“会来，都会来。他们要来工作，也观看晚会。”我随口回答，心底暗自发笑，真是个飞机大家族啊，小儿把平日里了解到的角色都一一冠给飞机了。
“妈妈，飞机儿子飞累了，他要去休息会儿啦。”儿子指着远去的那架小型无人机，说得有板有眼。
“他吃点东西，喝点奶，有力气了就来了。对吧，妈妈？”小儿的眼睛巴巴地望着我。
“哦，原来飞机儿子是饿啦，他要回家吃东西，喝奶！”我笑着附和。
“妈妈，我想回家，我要喝奶。”小儿的语气坚定，眼神恳切。
原来是他自己想喝奶了，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啥时候学会拐弯抹角了。
想想出来大半天了，天也将黑，步行回家还要走好长一段路，我就答应小儿带他原路返回。
“飞机爸爸、飞机妈妈、飞机姐姐、飞机儿子，再见。”一边朝广场出口走，小儿一边口中喃喃一边向飞机挥手道别。
“妈妈，我想要。。。。。。真的飞机。。。。。。你给我买一个好不好？”一路上，小儿嘀嘀咕咕，说个没完没了。
我简直有些听不懂他吐字不清的说辞中究竟想要什么，就猜中“真飞机”这三个字。我嘴里没说，心底却感叹不已。乖乖，一架真飞机，小家伙的胃口不小啊，我和他爸这辈子不吃不喝也买不起啊。当我一遍又一遍询问他是想要真飞机吗，他却说不是。我终于松了口气。
反反复复地猜测和询问，小儿不耐烦了，把声音提高了八度：“我想要——真的飞机——绘本，你给我买一个好不好？”
我似乎终于听明白了些，小儿要的是飞机绘本，不是真飞机。我还是不敢确信自己的判断，又继续追问：“那我给你买一本真的飞机绘本，好不好？”
话音刚落，小儿就停下脚步，生气地大声对我说：“妈妈，你说错了，是带灯的——真的——飞机——绘本！”
这回，我终于听明白了。“是带灯的飞机绘本，对吧？”
“是的。你给我买一个，好不好？”
“没问题。”我回答得斩钉截铁。
我突然想起不久前我们的确和小儿聊起过飞机，还一同观看过一些飞机的视频。也许在哪一次我们就给他许下了买飞机绘本的愿，只是我们大人疏忽了，而小儿却牢记在了心底。
事虽波折，好在我最终是猜出来了，终究没让他失望。
见我答应给他买，小家伙不禁哼起了儿歌，还嬉笑着自己往回走，一路上都没让我抱抱。
也许，真是对飞机痴了迷，所以小儿的眼里，处处都有飞机。
记得那天乘车往回走，小儿站在车里不知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什么？
“飞机。”“带灯的飞机！”一路上，他嘴里一遍又一遍地念叨个不停。
我伸长脖子，擦亮镜片，盯了半天也不明白小儿口中念叨的“飞机”、“带灯的飞机”在哪里？
实在好奇，我禁不住询问开车的先生：“飞机在哪里，我怎么没看见，儿子说的是啥？”
“你看街两旁的路灯。”先生提醒。
“哦！原来他把路旁的一盏盏街灯看成是一架架飞机了。”我赶紧侧下身子，从他的视角看，那一盏盏街灯的造型的确像一架架飞机。车子飞驰而过，那掠过眼际的街灯不就是一架架转瞬即逝的飞机？
难怪小儿一遍遍惊呼“飞机”，“带灯的飞机”。
我恍然大悟。
行文于此，蓦然忆起沈复的《童趣》。无论是作者笔下的“青云白鹤图”，还是“草虫争斗图”，都自有一番物外之趣。而这番“物外之趣”，除了孩童的世界，哪里还能够觅得着，寻得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