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空无一物只剩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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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国人编排的外国作家富豪排行榜上,有两个日本人一定稳居前三甲:东野圭吾和村上春树;在中国任何一个书店的日本文学区,他们和川端康成一定摆在最显眼的位置并占据最大的空间。这吉祥三宝几乎成了日本文学在世界至少中国的名片。川端以日本首位、亚洲第三位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的身份,为日本文学走向世界并获得认可跨出了具有决定性意义的一步;东野则成了起源于欧美但早已衰落的推理小说的代名词(“推理小说”一次最早由江户川乱步提出,该类小说在它的出生地欧美叫侦探小说);“诺奖小李子”村上在中国成为小资和文艺青年的标志(如果中国还有的话),中国本土则只有张爱玲硕果仅存。

有人说:法俄文学把人越看越大,日本文学把人越看越小。日本文学的确不如法兰西文学波澜壮阔,也不如俄罗斯文学般沉郁深刻;大和民族的民族性不像高卢民族爽朗热烈激进浪漫,也不如斯拉夫民族深受东正教浸染又饱受苦难。日本文学如樱花精巧绚丽,又似武士刀简练刚直。这种独具气质的美学源头可追溯至《源氏物语》,用川端的话说,日本与西洋诸国比虽不算强国,但唯有审美在其之上。

与新中国同龄的纯二战后作家村上是个例外,他一改日本传统文学特质而更加欧美化。他的文风深受妥斯忒耶夫斯基、契科夫和美国文学的影响,他笔下的人只是有着日本名字的美国人罢了。他不仅是个文学家,还是翻译家,主要翻译英语尤其是美国文学。这从渡边和天吾看的书中可见一斑

我读村上在东野和川端之后,是在大四上学期考完研寒假回家的火车上,读的是《挪威的森林》。

与川端比,村上没有华丽精巧的辞藻和空灵幽深的禅意;与东野比,他没有曲折离奇的故事和严丝合缝的情节。川端的书如同一面托尔斯泰式的镜子,能找出身处世间的我们的心灵深处;东野的书如同一把手术刀,把爱情和社会切开于世人面前;村上的书就像一座外表并无华丽的屋子,走进去才知道里面是错综复杂的迷宫。读川端的《雪国》、《古都》,是读辞旧迎新社会大变革下明治时代中人所特有的意境;读东野的《嫌疑犯X的献身》和《白夜行》,是读发生在与我们一衣带水的邻邦的社会普通阶层的寻常故事;只有读村上,才是读自己。这在《挪威的森林》和《1Q84》中体现得淋漓尽致。虽是长篇,却无冗长之感,竟如短篇般单刀直入直指人心,非大手笔不能为。一口气通读完后,犹如独自身处幽深冰冷的真正的挪威的森林当中,怅然若失又不知所往。

小说不在于写什么,更在于怎么写。村上的笔墨很淡,犹如宣纸上随意泼墨而成的远山,似有还无;又像口里含着的千斤橄榄,回味悠长。他擅长从例行公事看似无意义的日常中提炼出彻底的无意义,以至于虚无之境。在光怪陆离群魔乱舞的现代都市,每个人的存在都是去了存在的本质而沦落为只是一个空洞而无意义的符号罢了。因为物质世界并不能填充贫瘠的精神反而掏空了仅存的意志,所以空洞;又因为没有人会记住的这一符号的存在,不会对产生它的世界产生任何影响,所以无意义。村上从不赘言所谓的人生哲学和心灵鸡汤,要过好这一生,绝大多数人需要的不是看似无用却很有用哲学,也不是看似有用却很没用的鸡汤。他描绘的就是充斥着日常生活的日复一日雷同的无聊小事,也正如此,它就像一面镜子保真地映照出裹在平凡肉体内的那些机械化的灵魂。

村上营构了一个玻璃制成的如同雪山环抱中疗养院和夜空中高悬两个月亮的1Q84的世界,这是个越呵护就越易破碎的理想化或虚无化的世界。我们走进它,就像一头老黄牛闯进一家瓷器店,凡是碰到的都破碎了。无论是疗养院还是1Q84的世界,都不是适宜的安身立命之所;无论是渡边、直子、绿子或是青豆、天吾还是我们,就像困在其中的蛤蟆,盼望着理想的天鹅,看似前途光明,实则出路不大甚至于根本就没有出路,终将徘徊迷失其中。

每个人的迷失都成了一切人迷失的前提条件,一切人的迷失成了每个人迷失的理论基础。在这样的世界里,所有的人都是零和博弈,终将输得一无所有。只有事至于此,才看见人生之路的路边赫然矗立着一块木牌,上书:此路不通,另求他途。此时至少还有村上的文字,记述下我们一路走来的风景。用村上在《1Q84》中的话说,“契诃夫说小说中如果出现手枪,那它一定要开火。虽然现在这个世界与契诃夫生活的十九世纪末已然不同,经历过纳粹、核爆和后现代音乐,毕竟还是延续了下来。”

鲁迅在《娜拉走后怎样》一文中说,“人生最痛苦的是梦醒了无路可走。做梦的人是幸福的;倘没有看出可走的路,最要紧的是不要去惊醒他。”在《故乡》中说,“我想: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这正如地上的路;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西西弗斯最伟大的地方不是当石头滚下山去毫无怨言地扭头走下山去,而是在华丽的转身之后还能安步当车地欣赏沿途的风景。这几乎成了程式化的行为艺术,可惜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生活不是既不是行为,也不是艺术。我不明白当西西弗斯已经欣赏了无数遍故乡的原风景后为何还有这样的兴致?亦或是不是我走在路上看风景,而是看风景的人在山上看我,石头装饰了我的山路,我装饰了别人的梦。总自以为是地以为自己走的一条与众不同的路,然而走了小半辈子才明白过来,自己也只不过跟在别人的脚印后面亦步亦趋,并没有什么不同。就像林子中飞过的那群乌鸦,其中的一只也是乌鸦;又像“我的院子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一颗还是枣树。”

中国人所说的最伤感的话莫过于“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但故地重游回首往事物是人非之悲更甚于斯。当独自一人走在曾经留下欢笑的街道上,这时一阵风吹来,于是裹紧了外套,这就是孤独的温度。有时很多事想通了就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就会放下,放下就会忘记。然而有些事即使想通了也忘不了,人生总有些连泪水也冲刷不掉的巨大悲伤。其最大的吊诡之处就在于当时所有看来的百思不得其解,事后都冥冥之中自有主宰。所谓的“缘分”不过是当时自欺事后欺人的借口罢了。在时光催迫下,我们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地从一站赶到另一站,可惜火车早一步开走,或者命运就像莉香一样坐上一班火车离开,只留下完造和望不到边的铁轨、空荡荡的月台和月台旁写着“再见,丸子”的洁白的迎风飘扬的手帕,这是的心情就像重游曾经一败涂地的考场。

完全如同未经加工处理过的事实不能成为历史,而事实内在的自然动力也渗透进了过去之人的推论之中一样,故事的真正目的也不在于有形地反映可见之物,而在于当下者的变化的感知。天地鸿蒙,谁为情种?千年之问依旧拷问当下的每颗心灵。

重庆的秋天多雨却不冷,校园很阴郁,放假之时更甚,很有些柳宗元笔下小石潭的味道。

郁郁葱葱之间,洋洋洒洒的又下了一场雨。路边的环卫工人们头戴青箬笠身披塑料雨衣,在斜风细雨不须归中扫着被雨水冲刷地干干净净的枯黄落叶。静谧、安详、笃定,有条不紊、一丝不乱,丝毫没有如我般在雨中的慌张。我每天往来于同一条林荫道,却没有注意到一直存在的他们如此近乎于不怨天不尤人的仁与随遇而安的道的境界,比献身的嫌疑犯X平凡,比迟子建笔下俄罗斯教堂中打扫烛台的老妇真实。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认为;以不同速度运动的物体作参照系看到的世界不同,那我慢下来后此时此刻所见所感的他们就是相对论在人间呈现的形态。

他们仿佛就是我的未来。终于一天,我也会满足于安静地在风雨中清扫着满世界的落叶。虽然我离那种境界尚且遥远,但经过一生的豪赌之后,如果我还能剩下这份豁达,也就证明我还没有输的一无所有。没有诗和远方,一副斗笠蓑衣、一柄笤帚,一段风雨,一路落叶。足矣。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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